企业的目标¶

企业的目标是盈利¶

昨天群里讨论一个企业最重要的是什么？我的回答是：企业最重要的目标是产生盈利，并给所有者带来权益，这是企业唯一存在的目标。

当然，我们在讨论实然（世界上的企业都是什么样的）时，也离不开应然（企业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）的张力。我们投资要投伟大的公司，而“伟大”通常具备以下几点：

文化优秀、长久渴望：内部文化优秀，有可持续的、长久的对未来利益的渴望，会克制性地获取当下利润，有意识地追求未来所带来的利润。一般的公司在战略上会在各个层级适当放弃一些初始利益，因为企业不可能一开始就盈利，所以这个要素并不大。
持续创新、创造需求：企业通过巨大的研发、成本投入和持续的资本投入，不断做创新。它是一家消费者导向的公司，满足需求，更重要的是创造需求，让消费者有更好的产品使用。很多时候企业是需求的创造者，而不是仅仅是需求的服务者。例如苹果，它通过创新、斥巨资研发、收购，定义了消费者想要什么，并持续创新为其实现，而不是只停留在现在市场的需求。

但无论企业多么优秀，最终出发点仍是盈利。一家不能盈利的企业，通常是公益或非盈利组织，它不是一家企业。

然而，盈利是目的，而不是方法。如果只说“今年要赚 100 万”，却不提“怎么赚”，那就是一个空洞的口号。我们总归要落实如何实现目标，实现目标本身的路径（方法）是不能分离开讨论的。

譬如，企业唯一目标是赚钱，但如果企业竭泽而渔、压榨员工、提供低劣产品，虽然短期可以赚钱，但长久以往会被市场淘汰，因为这不是最佳的、可持续的赚钱方式。因此，如果我们忽略企业赚钱的方式，只说“只要能赚钱就可以”，就是刻意把“企业要赚钱”和“企业如何赚钱”对立起来了，认为方法和目的在逻辑上是分离的。

投资者少做道德裁判¶

投资者不要做道德裁判，要多关心事实逻辑，也就是企业如何赚钱。我们尽量不在道德层面上评判企业的行为。因为道德总是深受个人价值观和世界观念的影响，现实中很多情况没有道德完美的选项。

因此，作为投资者，不做道德裁判，并不是说不关注企业如何赚钱。我当然希望企业优秀、创新、为消费者创造需求，而不是道德败坏、刻意压低成本。在逻辑上，一家缺乏长期目标、仅以赚钱为唯一目标的企业容易短视，容易走弯路。它没有长期价值目标来衡量短期行为。

这个问题的背景是，在讨论 Meta 时，群友质疑其管理层短视、喜欢 All in（如元宇宙），资本支出过大。我当时的回复是“可以赚钱就行了，短视不是大问题，因为它仍关注当下目标。”

这个地方我其实陷入了一个偏见，就是我刚才提到的，我刻意地把赚钱的方式和赚钱的结果对立起来了。我当时认为两者在逻辑上没有相关关系，投资者更关注盈利和盈利质量，而不关注实现的方式。

但我现在认为这种思路是不太正确的。因为在未来的变动之中，如何赚钱，这个方法论本身就非常具有价值。我绝对不能只关心它能赚到钱就好，作为投资者，我需要解释它如何能赚到钱。这马上就要转到一家企业赚钱的方法论、抽象的价值观，以及它如何衡量盈利追求和指导实践。如果只强调企业赚钱，那是非常错误的。

总结一下：我仍然认为投资者最终衡量的目标是企业能不能赚到钱。但是在这个过程中，如何赚到钱，是和能不能赚到钱密不可分的。我们既要选择在事实上能赚钱的，也要选择在方法论上站得稳、行得通的。这样的方法论在长期看来可以抵御更强的不确定性。这是我们对企业盈利要求和对它盈利方法的要求。赚钱的稳定性，恰恰是在不确定性中的一种锚点。

我仍然重申：企业的核心目标是赚钱。如果长期不能赚钱，一家企业就没有存在的意义。

在这个过程中，赚钱是核心目标，但如何赚到钱是解决这个核心目标非常重要的衡量标准，我们绝对不能把它分离。什么样是好的、伟大的、优质的赚钱方式，这些都是更高的标准。好的标准在某种程度上会要求企业付出更多，相当于企业自身对未来进行投资。我仍然认为，做正确的事情（逻辑上讲得通、现实中行得通，且有助于未来发展）有助于企业成功。

以公司裁员为例：企业根据自身利益判断做什么事情是正确的，它不对员工负责。作为投资者，我们事实上也在思考什么事情对企业是正确的，以及这件事是否有助于它在短期或中长期持续、正面地影响它的赚钱能力。我们事实上不做道德裁判，在有些情况下，我们甚至有意识地忽略道德。我们会讲这是一个市场行为，即企业合法合理地裁员。

所以，我们要强调：企业的目标是赚钱，而赚钱的方法论、行为方式非常重要。好的公司、伟大的公司在“如何赚钱”这个方式上总是做得更好，这样它能赚更多的钱，又愿意向未来投资。它会像雪球一样滚起来，积累优势。但我仍然强调，这个“正确的事”是对公司来讲的，而不是对公司的员工来讲的。

这个话题最核心的一点就是：不要把企业的目标和如何实现目标，在逻辑上对立起来，认为它们不相关，它们是高度相关的。

企业产生盈利的方法论对投资者更重要¶

再说投资逻辑，我们在投资时，事实上很少关注企业是否盈利，因为企业处在不同的生命周期，有不同的核心目标。盈利并非唯一的当下的目标，尽管最终追求肯定是赚钱。

例如，企业扩张初期，会付出巨大的获客成本，目的是把生意赚钱的方法论跑通（运营模式走通），向投资人证明商业有价值，未来可赚钱。随后，它逐步转型，开始追求盈利或降低亏损，实现自负盈亏，不再依赖外部大额投资。

所以，赚钱本身是企业的唯一目标，但它不是投资者的目标。投资者更关注：

企业有没有做正确的事情。
企业赚钱的方法论是怎么样的。

因为方法论是在未来不确定性下相对确定的东西，我们总是要先追求确定的。我们不能一开始就讨论宏观环境、货币政策、地缘政治这些逻辑链太远太松散的东西。

显然，企业的方法论对投资者来说是比它当下能否赚到钱更重要的话题。方法论决定了投资者在面对不确定性时，有多少内容是相对确定的；它决定了企业在面对不确定性冲击时，能在多大的确定性下产生盈利。因此，企业的唯一目标和投资者最重要的目标是不一致的。投资者更关注方法论。我们坚信，只要企业有了好的方法论，即便现在不能赚钱，未来仍有理由相信，结合其他条件判断，可以产生很好的盈利。如果你要长期持有一家公司的股票，不关注方法论，从逻辑上会导致投资者承担巨大的不确定性。

认识世界¶

对这个问题的看法，我明显只在谈实然——现实是什么样的，我如何关注现实中更好的东西，而对应然（应该是什么样的）关注不多。

因为我觉得认清现实是我这个阶段更重要的事情。我首先要对这个世界如何运行有一个基本的了解，之后才应该去讨论应然。我并不是不承认应然因素的价值，只是在这篇讨论里，我认为没有必要讨论。我对实然是什么都有比较大的误解，此时讨论虚无缥缈的应然，是纸上谈兵的空中楼阁。我仍然需要一个坚实的现实基础来讨论这些事情。